三十七(1 / 2)

“点名赶紧答,到!”

两个“快枪”把一个紧着哆嗦的人拎了上来。

“曹某哇?”

“小人是,噢不……到!小人知错了大老爷。”

“咦?俄(我)还没问,你知甚错了。”

“小人不过是偷了邻家几段草绳卖了换些酒钱。”

“你村可有丢牛羊的?”老卢没头没脑一句,让跪地上的人愣了。

“这个……这个小人不知道。”

“每次军爷下乡催烟税粮税,俄(我)巡警大队总是接到报失牛羊的。”

“这个,小人没的干系。”

“那你是说军爷们偷吃了不成?”老卢笑眯眯。

“这个小人没说。”

“你偷草绳是不是为了偷牛羊打算哇?”

“这个冤杀小人。”

“你村有人丢了牛羊,俄(我)是让他找军爷要还是管你要?”

“朝军爷要,与小人甚的相干?”

“你是告说革命军人偷牛牵羊?”

“小人没说。”

“你方才不是让他们找军爷要,俄(我)这里有的黑纸白字的记录。”老卢晃了晃手中纸笔,忽然意识自己走了口,似乎应该是白纸黑字,咳!管球其。

“偷农耕畜力,诬陷革命军,罪加一等,捆拿仔细喽。”旁边一声吆喝,几个“快枪”把曹某拿绳缠紧了拖到一旁。

“孙某?”阔海拿起下一个卷宗。

“某在。”这个人倒不甚惊慌。

“你倒稀奇,私铸前朝兵部行印?哈哈,闲的吧。”阔海边看卷宗边憋不住乐:“你打算下旨调八旗还是调绿营?啊哈哈哈。”

“这个意图复辟推翻民国。”老卢看了眼嘻嘻哈哈的阔海严肃道。

“两位警爷,事情是这样的,学生家道小康,喜爱古文玩,这个四里八乡都知道。”那人稳了稳心神,继续陈述:“年前,一个江湖人病在村中,被我收留,我出于慈悲之心为他将养调治,他痊愈后与我闲聊,知道学生我喜欢古玩,辞行时为感谢学生江湖救急,便将他珍藏的这枚前朝之印赠于学生,表个心意。学生当时也是想前朝已废,这印也就是个玩物了,于是收下了。”

“哦?那人姓甚名谁?现在何处?”

“江湖中人,那人不曾明言,学生就不便追问。”

“你一口一个学生,倒挺谙熟江湖道儿道儿哇。”阔海知道老卢又给这孙某脑袋上扣瓜了。

“我看这大清兵部行印是纯银打制,汉满文字具备,推想可能是真的,学生好古,熟悉前朝掌故,知道嘉庆二十五年朝廷曾经失兵部行印,至今没有下落,于是学生便生激昂之情把这银印献与民国以示前朝气运当尽……”

“哦?纯银打造,现在何处?”

“正是为此学生被无枉羁押至今,学生将这银印献于乡中保甲人,保甲人满口许诺代交公署衙门,过去许多时日,学生我去保甲讨要公署收押文凭,厚颜无耻!他反诬学生我用锡私铸前朝兵印,意图造反推翻共和制度,于是被下乡军爷捆拿到此……学生,实在是冤枉,幸得今天警爷拨冗驾临问案,云开见日,沉冤定雪……”

阔海和老卢听那人说到此处,不觉叹了口气,暗道“可惜”,想那军爷过了手,还哪里去讨这前朝兵部行印的赃证?可惜了那数斤的纯银。

“呸,俄(我)把你个反贼!就你们这帮读书人花花肠子多,明明是想复辟前朝,事情败露让保甲人拿了,还在这里诳辩,捆仔细喽。”老卢和阔海都觉得心里堵得慌,感觉好像是自己家丢了东西似的。

坐久了,腰背酸痛。接下来两人审的就三心二意、浮皮潦草,抓了几个寻衅滋事斗殴带伤的一齐捆了。

“二十条快枪”把一众犯人推到了街口闹地,吴大队长早让人布好了刑场,检厅、法厅儿都来了人,法厅儿的法官雄赳赳的接过老卢在羁押监所写好的犯人罪行状书,慷慨激昂地当众宣读,然后庄严地对四下里抻着脖子看热闹的说:“以上罪犯,本法厅判决死刑,立即执行!”

“为保一方平安,本治安巡警大队全体警员一直尽心竭力!还有胆敢作奸犯科,败坏民国的奸人,本队长将严惩不贷!绝不姑息。”吴大队长接着法官宣判后当众发表演讲。

“预备!瞄准!射击!”

“呯”!

七八条快枪同时射击,枪声居然都响在一个点儿上。

巡警大队的绝活!

桐城客栈的客人闻说公署衙门当街惩奸,都“轰”地赶去瞧热闹。李四爷,警察,倦了。严静姝昨天刚刚退了热,便不听劝跑街上画画,今天又有些发烧,原本那药方就是百盛济药房钟先生改过的,事先已经言明,实不得已才换的这两味药,效力会温吞些,病人需多将养些时日的,李四现在责怪自己没听先生的话,有些太依着严静姝了。又温了药,劝那小雀斑服下睡了发汗,李四在楼下大厅里闲坐吃茶,抬头望见柜台旁,昨天回来懒得搬上楼,暂时寄存在这里的严静姝的画夹子。

李四取来,打开,闲看。

西画写实确实与国画不同,国画写景虽有“界尺”一技,但与西画写实风格相较,终究属于传神类。严静姝画面上各种铅笔的辅助线还没来得及擦,李四虽然不明白这些点、线是干什么用的,但是觉得在这些点、线约束下,堡子里的建筑、人物摆列……确实和眼睛平时看到的一模一样,尤其画中建筑细节,建筑物屋上装饰、门户、窗棂样式,甚至店铺名、招幌、人物手中所持……一一俱足。

“这丫头是要画堡子里的清明上河图啊。”李四赞叹,她的细致入微和北京沈竹冰有异曲同工之妙。“咦?”李四看着自己和魏荮安在玉皇阁闲聊的画,突然发现了些东西。

玉皇阁下石梯,魏荮安坐着的地方几步远是个矮墙,墙上似乎涂有标志似的东西让李四心中一激灵。或许是颜色凑巧堆叠?那天严静姝离得远,又病恹恹的,许是描花了眼吧?李四这样告诉自己,他把画翻到下一张,这张画的是个热闹的街道,熙来攘往的人群,画中一个穿藏青长坎肩内里白底上面蜡染青花蔓枝棉袄的少妇顾盼行走,很是不同于众人,突然李四在少妇旁边的一个店铺墙角又发现了与刚刚那幅画相同的标记,他把上一幅画翻出来,两个画比对了一下。刚刚这幅画应当是严静姝以前画的,角度又正,标记便描画得十分清楚,显得十分可疑……李四略作沉思,把前面看过的画又翻出来,一张一张仔细寻找。

那些画中皆是堡子里繁华热闹的所在,写生的时间用铅笔记录在边角,那时自己还未到堡子里。李四又找到了四幅画中不显眼的地方,有一样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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