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1 / 2)

“此人,我不甚相与。”王五把脸一沉。

“听说这李四爷善使玄黓樋棒。”吉道杰今天晚上,是打算把没眼力见儿这事做到家。“我听我起手的师傅讲,这棒乃是当年准喀尔勇士阿玉锡使过的一柄虎贲枪?王刚答儿可是真?”

王五爷一脸的“这种事儿为甚的问我的表情”缓缓答道:“那又怎样?还不是做了贰臣的警棍儿。”这“贰臣”一出,言语确是有些重了,弄得大家一时没了话讲。本来聚在一起打发一下时间,却把这时间弄得如此难捱……

“洿”外面传来扎口子的施公展一声报平安的暗号。

吉道杰一翻身,站起,来到门口扯着嗓子一声“泬寥”。今天的应平安,其实没有必要这么张式子,门里屋外都是练家子,耳力都不差,但是这么一来,屋里有了些许活泼的气氛。

“听说这玄一守和真一守合着用可以技压武林,王刚答儿果真么?”

“此话倒是不假,我御守翼真一守的底子是九阳神功,通的是太阳,少阳、阳明诸穴,使拳拽脚则,薄吹消春冻,新旸破晓晴。”王五爷说着便使了个式子,拳由腹部向上经胸向往掏出,另一拳一钻,脚步随着一个顿踏,口中闷雷也似滚过一个“嗯”那地板一晃,似乎地震样的。众人发一声喝彩,王五爷来了兴致便把平常使惯了的真一守九段手耍了一遍。待收了式子众人又恢复了欢活。

“你等兄弟也使拽套拳脚我看。”王五爷大声相邀。

“我等兄弟习练这真一玄一时日不多,便散在各江湖门中潜行藏,这老营本技自是不敢献丑。”高音宝冲王五爷拱了拱手,“人家门派的武功拿来给王五爷显摆,这面皮上也不好过。”高音宝颇有些为难,顿了顿又道:“幸亏这泼跤擒拿乃是自小就玩熟的外家门硬功夫,就给王五爷献个丑。”

言罢,高音宝招呼过闪地儿泼脚巴喀多济,两人捋胳膊挽袖子,搂腰搬腿儿,缠拿在一起。打布库,王五爷自是熟悉,但是两人将诸种摔法合成一种舞蹈式的套路,一会儿“黄瓜架儿”,一会儿高音宝一个“里刀钩”轻轻放倒了巴喀多济,巴喀多济随势一轱辘起来一个“钻靠”把高音宝放翻在地……来来回回,两人含着劲,往来穿插顶靠不停,煞是好看。

“咱们善扑营掼跤都是要命招式,天桥那帮子兄弟因为撂地儿挣命,只能改了模式,外行人道一声,天桥把式中看不中用,但是我们兄弟倒觉得如此练法可以圆身活背,本着好玩,学了下来,自当个舒筋活血,没想到下了两三年工夫反倒气顺周身,发人无形,拈着三分劲儿似乎更加容易把人摔倒了。”范师傅英明在旁边和王五爷闲唠。

王五爷闻说也来了兴致:“我师傅说,初学拳务求力大,但是力大不知收敛实战便打不得人。”

“是啊,听说老营本技中有三分力,十分力,十二分力之说。”范英明自己倒了杯茶递给王五。

“炁贯十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炁冲十二分,必是与敌同归于尽;唯炁力只三分,堪堪够周施。”王五爷背起了本技行炁训。

地儿上,高音宝和巴喀多济收了架式,高音宝上前一步接话道:“当年长坂坡,那赵子龙便力贯十分,杀了个七进七出若非张翼德横枪断当阳,便会落个吐血沙场;小商河,杨再兴,百骑遇敌,金兵数万,那杨再兴往复冲杀,嚇退偷袭的金兵,自己也死在小商河,便是炁力贯了十二分,有死无生。还有一个力崩十二有死无生的猛将军,那便是……”

“那便是你那先祖,挑滑车的高宠。”吉道杰旁边接着这句,然后又把话儿一转:“祖宗挑滑车,孙子可就是放滑车的了。”一句话把个高音宝差点没噎背了气,众人想想倒也有趣便一个个坏笑。(作者注:传说宋高宠将军挑的铁滑车乃是金人所放;而清朝乃是金人后裔所建立,高音宝清朝时是乃是御林军官,故笑之。)

“老吉,今儿你这嘴是提前抺了金创药了么,不怕挨抽了吧。”朗嘎指着吉道杰笑骂。众人皆是刀头子上舔血过营生的,平时弦儿都绷着,难得有此辰光。

“我们潜在江湖做广卫,听得这九阳神功端底了得。”麻强向王五爷打问道。

“九阴真经阴气太盛,后又有九阳神功。因缘际会,那武当,峨眉武功受九阳神功影响甚重,明朝以后,绝迹于江湖。后来听说被我朝广卫搜罗到咱们老营。”麻刚向弟弟麻强作了补充。

“全貌我也未曾见,我听老营授业师傅说,后辈天资所限,读了也难领会,吾等真一守行炁,用的也就是九阳神功的皮毛。”王五爷认真回答道。

“方才五爷一番拳脚,就算是皮毛也够惊世骇俗了!据说神功练成遍体紫气氤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百毒莫侵。”麻刚说的大家甚是心馋。

“可惜庚子一乱,老营收的九阴九阳齐失,唉!此后无缘再见这武林至尊宝卷了。”

“可恨张逸之这贼人,吃里扒外,我在江湖日久,武林各派也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麻刚恨恨地说道。

“咱们广卫还有多少兄弟潜在江湖之中?”王五听那麻刚讲以前藏身在江湖门派中的所见所闻,不禁关心起来。

麻刚摇摇头,范师傅接话道:“我们这几个弟兄,是庚子年因为陪太后西狩,露了身份不得已就出来了,其他兄弟就身不由己了,突然一失国,他们出来也不是,潜着也糟心,听说还有许多倳戟被江湖除了奸,惨呐!”范师傅说不下去了。

“湍”!

屋内的人听到了这一声,立刻停止了闲话,全体进入警戒状态。众人原地不动,范英明几步赶到门口,侧耳细听外面动静。

守车扎口子的撮尘飞踢子施公展,相怀里刀钩倪选,擦肩外刀勾倪晃三人第一班值守,三个人面朝外各占一个方位,守三角形三个点,用最少的人看顾了四面八方,此阵有个名号,“三星照八方”。三人正静默调气,突然从外面“消息”处引来的一丝渔线弹动了一下,渔线上挂在三人左近的小竹铃轻轻响了一声,有人,三个人兵器轻轻出了鞘,守丝线一方的倪晃睁大双眼盯着远处黑暗……许久,再不曾有动静。

“消息机关”布在远处必由之途,机关连一条绷紧渔线,渔线末端悬一竹铃,若有人趁夜来袭,十之八九会踏中机关,引动渔线然后带动竹铃。这竹铃不似那铜铃,竹铃响声除了平时受训练的武师能马上反应,远处敌人多数听不到,这样,镖局警卫的武师傅就会抢占先机。而此次,竹铃一声即停,再无动静,说明偷袭的人极有经验,自己误踏之后已经知道露了行藏,不再继续贸然进入了。

静默是最可怕的,施公展按今夜镖局的汛警发了一声,提醒屋内休息众人:

“有客夜访”。

张家口堡子里治安巡警大队一番杀鸡儆猴的作为,只唬得寻常安分的良人个个心慌,没的反以为世道悖乱更加谨慎小心。而那江湖里乱窜的泼猴儿哪里是唬得住的?只当观了些活戏,平添闲聊淡扯的作料,掉脸便又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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