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1 / 2)

两峰夹峙,路从山脚下逶迤穿过,故称为“关沟”。有一处,两壁山峦向道路凸出,形成一个掐腰的“)(”形,在凸出部最窄的地方,有十数个贼人拦住了去路,在这些人前面十米,横个死尸,其上布满刀砍之痕,摆在路当中。

范英明听到了前边趟子手喊的“侃儿”知道出事儿了,纵马来到队前,他身后的镖局伙计把纵队六辆大车赶成了四门兜底的队形,头两辆紧挨着,左右各一辆分开,尾部两辆紧挨着。

范师傅看了看地上躺着的死人,“一把簧”(推测),觉得有些疑惑,于是冲对面站着的那些人一抱拳:“合吾,京师李氏镖局拉挂子(保镖)途经贵宝地,看兄弟伙都是忠样点(讲义气的好人)劳您驾,借条线让兄弟们安根(吃饭)。”范师傅是按江湖规矩先升点儿,等对面答刚儿,然后大家好商量。

对面十数个人,手提棍棒刀叉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个腆胸叠肚的大汉把手中长杆火枪一晃答道:“呀吖!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钱!牙崩半个说不字,瞅见没!?”他伸手一指地上躺着的死人,“管杀不管埋!”

范师傅身后,本来紧张警戒的镖局众人闻听那人言,一齐哄堂大笑。除了王五爷,他不知道大家为什么笑,身边一个伙计,头罩紫帕名叫吉道杰,诨号叫个“钻腿儿靠”的一边笑一边对王五说:“这帮子科郎码念攒子(乡下人傻冒),评书听多了,还~呀吖,哈哈。”

阵前,铁别子范英明忍住笑又一拱手:“祖师爷留下了饭,朋友你能吃遍?兄弟我才吃一线,朋友留下这一线儿给兄弟吧。”

对面那“大长杆火药枪”一拍肚子:“甭废话,要钱还是要命!”

此言一出范师傅已经明白地知道对方不是江湖绿林中人,也就是流氓乡农趁天下变乱,临时杂凑,拦路行抢,那地上死尸是吓唬人用的,到底是他们真杀了客商,还是从哪儿挖人家坟刨出来的涂抹上牲血作幌子,谁知道呢?即是无门无派无山无寨的,范师傅也懒得继续按江湖规矩答刚儿,于是换成大白话儿说:“你们知道咱们是谁家的镖局?光天化日之下,敢拦路行抢,快些闪开!”

“不行,不给钱就不兴过!”

范师傅有些生气,暗道:“我把你们一帮蠢贼!你们要是有山有寨的便与你们些盘缠,既然非我江湖中人,就怪不得我等了,要是不分什么人拦个路便与了你,我李氏镖局不要在江湖混了,毕竟这条线是用刀把子混交情熬出来的,可不是那怂人,用钱喂出来的。”

范师傅一拨马头回归本队,一边走一边朗声说道:“抹眉子、钻腿儿靠、锁滑车儿、闪地儿泼脚,你们去鞭托挡风(把贼人打跑喽)。”

阵中,“抹眉八臂灵猴”朗嘎、“钻腿儿靠”吉道杰、“锁滑车”高音宝、“闪地儿泼脚”巴喀多济,四人齐声答道:“遵大镖头旨!”

四个人刚要催马冲阵,一个声音高喊:“杀鸡焉用牛刀,四位兄弟且先休息,这头一遭,由某这新来之人闯阵如何?”话罢人到,王五爷刮风也似,来到阵前,与范师傅一交马,铁别子在王五爷耳边轻声到:“先打那个杠洋铳子的,小心山口子后边可能还藏着人儿。”

“范师傅放心。”那王五不善马战,此时甩了鞑靼马,大步流星来到了贼人面前高声喝道:“我把你等毛贼!不好好在家种田耕地,来这山野杀人越货,做这十恶不赦的勾当……”他一边数说一边往前凑合,估摸距离差不多了,突然大喝一声一个虎跳涧,扑向中间那个举着长杆火枪的汉子。

王五爷左手刚刚拖着的紫藤斗笠已经竖在身前,合着王五的身躯,墙似的撞向前去,唬得那汉子一惊,脚下已软,王五右手倒执着精钢攘刺,钝柄在前,宽刃向后,照那汉子当胸一杵,汉子狂喷着一口血往后倒去。

王五爷根本没有把贼人放眼里,所以中宫直进,打飞了那杆“洋火铳”便将众贼一分两队,他左手持盾向左一推,拦住了这边的敌人;右手攘刺直接向右边一个舞叉的兜头砸下,只一下,便打折了那人的叉杆儿,趁他一愣,以左脚为轴,左盾为门右脚回辙,向左划了半个弧,顺手又将一贼敲了个头破血流,紧跟着左脚依然钉地不动,还是右脚又踏回右边,手中攘刺又削折这右边一个贼人手中杆棒……

王五爷这是真一守的“虎啸八方”战法,左脚钉在地上,右脚托着身形,八方出击,瞬间左右,这样每次扑出如倒墙,回缩则如放弓,因为有了生力的根本,打出的力道便如排山倒海。

片刻工夫,那被王五硬生生分作两队的劫匪皆挂了彩儿,手中兵器不堪王五爷精钢攘刺击打,都作废柴。镖局众武师齐声喝彩,惊得众贼往山口子里奔逃,那王五杀得性起,早忘记了范师傅叮嘱,竟随着辇了下来。

在山口子处,一条绳子忽然拉起,横了王五的小腿,王五收势不住,只好顺着劲儿就地向前一滚,再马上起身以藤盾护身,持刺观看。原来,是两贼分左右躲在右壁之后用绊马索,王五爷暗呼侥幸,如果自己骑马追来,必然绊倒,上千斤力量掼出,自己不被压在马下就会被摔飞……幸亏自己步战,被这绊马索撩了个滚儿,不妨事。随即冲两个贼一声大吼,如虎啸山岗,生把两贼唬倒在地。后边范英明早瞧得明白,带了四个武师傅策马冲了上来,其他众镖局武师傅一人口中衔个鹿哨同时吹响,山谷回声,往来交杂,如群鹰翻扑,似众狼奔突,吓煞人胆。

“这两人交给王师傅了。”范英明留了一句,带四个武师傅向前追去,因为怕中埋伏,五个人并不撒马狂追,勒着马力在群贼后面如赶羊,倒把这些贼累得堪堪欲死。关沟这一段一马平川,两边山崖绝壁又上不去,贼人哪里跑得过马,可怜众人先被王五揍伤,又被范师傅他们马撵,一个个浑身透湿,眼见逃无处逃便“忽喇喇”跪了一地。

“爷爷呀,别追啦,您那胡哨子快把我等的胆儿都吹破了。”

范英明哈哈大笑,另外四位武师傅四面将这伙贼围住,圈子大小保持了马有足够冲击的距离。范英明双手扶着马鞍道:“我来问尔等,在这沟中劫杀多少客商?”

“不曾。”

“一个都不曾?”

“我等今天刚刚做这生意就碰上爷爷了。”众贼七嘴八舌。

范英明厉声道:“那口子外尸身可是你们所杀?”

“不是,不是。”

“是山中拣来的。不知甚么人因何而死,我等千不该万不该,拣来唬爷爷们。”

范英明马上点点头:“你等且去,把这尸身埋了,去沟边村庙中化些纸钱与他。”

“是爷爷。”众贼人一听这般吩咐,都松了口气,知道范英明饶了他们性命,范师傅继续道:“今后不可在此劫财害命,下次若遇见,必诛杀尔等。”

众贼一齐磕了头,高嚷:“不敢,不敢。”然后欢呼着去抢尸体埋葬。

范英明看着众贼背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对抹眉八臂灵猴等人说道:“事也只能如此,我等须早些赶路。”

众人遵命回马。

早饭只喝了些热汤,因为宿醉,尚存些头疼,连带着肩膀上的旧伤也在隐隐作痛。没有人会给李四支援,在北京在此地都一个样,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不过,今次有个小丫头非得愿意陪着他,要看稀奇。李四只好带着严静姝一起到治安巡警大队找魏荮安大爷,看看有没有王卜的新消息。

治安巡警大队门口的瓜皮帽,已经认识李四爷了,知道他是来办差的,没有阻挡,挥挥手,看着李四带着严静姝一起走了进去。

找了半天没见到人,李四寻思魏荮安可能是忙去了,决定找个地方坐下等,严静姝不耐烦了,拉住一个警察打听,警察看了眼她和李四,翻了翻眼:“你们是闹甚的哇?”

“京师警察厅,下来办差,你们吴大队长交代给魏巡官配合的。”严静姝一副公事公办的腔调。警察马上脸色缓和:“噢噢,今儿早盛有个铺号,一家子全让人砍死了,大队长还有魏巡官他们全过去了。”

“什么铺号?”李四觉得不妙。

“吉什么玩意,闹不机密(搞不清楚)。”

李四脑子“哄”一声,宿醉全醒了。

严静姝还不明所以和警察乱打听原因,那人搪塞两句就走了。李四二话不说,转身向外就走,严静姝赶忙追了过去。

果然让李四猜对了,石梯下已经站了个警察拦着人不叫上去,李四亮了身份就急火火上去了,后边严静姝冲警察指了指李四说了声:“一起的”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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