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我把金銮殿保姥姥家去了(1 / 2)

北京老话儿:东城贵,西城富……因为旧年间民政的格局使然。在朝廷为官的宅子都相对集中在城东边,大买卖富户的宅子集中在城西边。

南城就属于江湖的地界儿了。

前朝纪大烟袋借着撺弄四库全书整顿文脉,搞文字审查,名义上汇编天下书藉,实际上替皇家挑拣,该留的留,不该留的就果断喽。纪大烟袋据说色瘾大,虎坊桥的宅子瞄着大栅栏不远不近的,纪大人上班下班这沿途,全国各处做古旧书藉生意的渐渐火了起来,搭上原本宫里面的内侍帮着各自女主儿贩卖点宫中零碎换体已,到民国,这一带文玩古董字画的生意已经成了气候。大栅栏的日杂生意,各省会馆的布陈,其实也都是瞄着紫禁城。

正阳门出来,各部吏员就暂时脱了羁縻,一脑袋往南扎下去,饭庄子、小食摊、衣帽店、八大胡同堂子里的莺莺燕燕、天桥的曲艺把式……玩吧,天堂似的,若无牵挂,此地尽可消磨终生。

世人说江湖、庙堂两个世界不相水火,扯淡!

北京城里江湖和庙堂就挨着。

文武百官朝堂上假模假式混完了,把皇帝一个人往紫禁城里一关,就一脑袋钻进江湖里乐。

也就有不服气的皇上,偷偷溜出禁地,也扎进来想与民同乐……皇帝开心,百官文武挺腻歪,明参暗谏的使坏,弄得皇帝也挺没辙,赶上倒霉的,有母后管的,指鼻子被骂哭的章回也不老少。那不管,反正文武百官开了心,不能哪儿哪儿都是庙堂啊,就跟纪大人家旁边九城闻名的清华池,澡堂子里鱼啊虾啊鳖的相伙着本来挺适意,咣!砸进条活龙算怎么回子事儿?

从正阳门外直到天桥,城南就是:江湖!风能进!雨能进!万岁爷一进揭龙鳞。

同治爷,稀里糊涂就这么龙驭宾了天。

北京标准民居其实叫四合院,影壁鱼缸石榴树,前出廊后出厦,天棚肥狗胖丫头……越往南就越多大杂院,多是前主人买下的四合院分租给众人杂住。南城车船店爪牙,缝穷浆补,赶车扛包的都住这里,一个是图便宜,一个是图聚着互相有个照应。不要小看这地界儿,赶明儿个王府、中堂府需要个看门打更,抬轿做饭,粗使奶妈的,就都来这儿挑人。昨天还在小胡同里吱哇乱吵的,明天就是王府的门房。任你当朝一品也得规规矩矩递上名刺,顺道手还得给包个银子,否则对官阶小的直接一句爷不方便,噎走你。对官大些的专挑主子不方便时回,弄得你什么事也求不下来……

就在这片江湖地界里,北起珠市口西大街,有个南北走向的巷子名唤作补拆市胡同,这胡同深处居然藏个小观音庙,斜角处有个大杂院,一个身材略有些佝偻的男人穿过前院来到跨院一处东厢房前:

“五爷,您在家吗?五爷……”男人可能走的有些急,声音略喘,他的职业是掮客,专门给人介绍活计为生。掮客等了片刻,没有人回应,耳朵就凑窗户边上听了听,确定屋里有动静就继续道:“五爷,有个大好事等着您呢,您倒是出来啊,五爷。”

一个寡妇从一旁的正房打开门,站在门口吊高嗓门大喊:“嚷嚷什么呢?烦不烦”。

门帘一挑,一个壮大的汉子晃荡出身形,懒扎衣,一个哈欠!

对门寡妇白了这边一眼,扭身回正房去了。

掮客连忙对着寡妇背影圈了个万儿,意思表示感谢,然后急忙来到壮汉身边。

“好事,五爷,真是好事。”

被称作五爷的人叫王五,善扑营御守翼的扑卫。善扑营随着大清解散了,王五也失去了营生,两膀一晃千斤力,但是成天找不到差事,以前是紫禁卫,天天守着皇上,现在困居南城,一肚皮的不合时宜。

在北京城作掮客的手托两家,生意拉成,混的好的可以两边拿银子,当然双方出了事多少也得担着,所以不能显得猴急,道上规矩保媒拉纤儿的不能比本主儿热切。也有例外,比如今儿这个。

“五爷,记得前天吃酒,您托我找个差事?”

“忘了!”

“别介嘿!”

正房的寡妇又出来了,晾衣服,故意把湿衣服甩的呱呱响。

掮客什么人?不是人精儿干不了这行,约摸着这女的是房东,王五定是短了她不少时日的房钱。兴亏王五杀气重,换个旁人,这老娘们估计早骂出一条街了。

掮客故意装作没听见,热着脸向王五说话儿:“有一个南方来的大户,在城里买了处大院子,担心家里遭贼,正在招一个护院。”

“你让我去给别人当护院?当他是皇帝老子呢。”王五没动地方。掮客知道后边“当他是皇帝老子”这句是说给妇人听的,目地是抖落抖落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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