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同年(2 / 2)

风流大宋 林二虎 5998 字 1个月前

二是大家来的时间不一,像秦刚这样早来的,还可以四下走走,这宫观中也有不少殿室,可拜神进香许愿,也可赏看一些名士文人偶尔在墙壁上留下的诗词之作。

差不多赵期带了他们转了一圈,回到先前约好的那个院落,庙祝已经帮他们在树下布置好了桌椅。

此时是正月,但天气尚好,太阳也已出来,各人坐着的位置虽然都是在室外,此时倒也不觉得寒冷。

“各位,感谢大家给我赵某的面子,今天能到这里来相聚。”见大家都已来得差不多了,赵期作为召集人还是要说几句话的,“我们都从各自家乡来到京城,因为一场共同的考试而有幸成为同学,这便是难得的缘份,我提议大家今日以茶代酒,共同饮之。”

于是在座的都纷纷赞同,端起面前的茶蛊,相互与左右两边的人敬之。

因为就是一次很随意的聚会,也没有会么严肃的流程,召集人讲过了话,大家便各自三三两两地随意攀谈起来。

有相互打听寄宿地方条件的,有各自交流备考方向的,还有兴奋地聊些在京城的奇异见闻的。

此刻见大家皆散开各自闲聊,秦刚身边已无他人时,赵期才对他说:“我年长你几岁,也就厚颜称你一声徐之弟啦!”

“这是哪里的话,友约兄无论是学问、见识,皆可为小弟之楷模。”秦刚赶紧回道。

“前些日子听闻徐之弟因生意之事受言官攻击,被开封府为难。只叹在下晓之已晚,尚未能想法帮忙时,又听徐之在公堂上精彩自辩,无恙而还,着实令人惊讶啊。”

秦刚被开封府的黄信为难,这事在自己人这里闹得挺大,但在外面却未必。所以,非特意关心的人则不一定会知道。

看得出秦刚的疑惑,赵期便开口解释道:“在下有宗亲在开封府做事,堂审那日在场,正好当晚与我见面时谈及方知。”

秦刚再看赵期的眼神,多是诚恳之色,便知其的确是关心,当下便谢道:“承蒙友约兄关心,此事也已解决,无须挂心。”

“唉!我皇宋设立言官谏议制度,本是为了劝诫君主过失,纠察百官逆行。只是如今却沦为结党营私、攻击异已之工具。实是可悲可气!”赵期忿忿然地说道。

“台谏官员既被称之为言官,其职责便在于言,有言即可,而非规定必须言什么不言什么。”秦刚接着赵期之话说了自己的观点,“言官能言,即为台谏制度存在的最大意义!”

赵期听了便反问道:“但言官肆意利用职权攻击政治对手,这也是职责吗?”

“然!上书弹劾,就是言官之职责。只是这些弹章,是否接受?是否同意?便是宰执及官家的职责。”秦刚一语中的,指出了言官制度的本质,“友约兄应知,当年的王大参主持新法实施,时任御史中丞吕诲率一众言官列举其十大罪状,强力对其弹劾,其后情况如何呢?”

赵期一愣,这段历史他是知道的,虽然当时的台谏合作,攻势浩大,但是却在神宗皇帝对王安石的全力信任下,令这场弹劾无疾而终。新法被强力推行了下去。

“但是熙宁九年时,御史台还是把王文公最终弹劾辞相了。”赵期想了想辩解道。

“其实最重要的并不是熙宁九年的辞相,而是熙宁七年的那一次辞相,友约兄不觉得,从那时候起,神宗皇帝已经不再信任王文公了吗?”秦刚闪动眼睛,面露微笑地看着赵期。

赵期原本就是宗室子弟,骨子里刻着的便是皇权至上的信念。经秦刚稍一点拨,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根本——台谏只是工具,作用仍然要看掌握这一工具的人——皇帝如何决策,皇帝英明则为无坚不催的利器、皇帝昏庸便成祸乱天下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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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宗皇帝若是信任王安石,那么再多的弹劾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奸佞小人对于贤良忠臣的恶毒嫉妒与无耻攻击。

但是如若皇帝已经开始有了对于新法的质疑与动摇,那么不过一个京城门监郑侠绘制了一幅所谓反映民生疾苦的《流民图》,就会让他旦夕难眠,最终引发了熙宁七年的这次罢免王安石的相位。

其实秦刚的这次遭遇恰恰不也是同样的道理吗!

十几名当朝言官的弹劾,对付一个连差遣都没有的从八品小官,谁看了都会说,这不就是典型的“牛刀来宰鸡”么?

但是就在开封府的公堂之上,这些牛刀竟然都砍不动了,案子竟能神奇般地反转了。

而原因则非常简单,是因为官家居然亲自下场来为秦刚辩护,这便不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谁的脑袋还能保持清醒的问题。

赵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而是长期所受的教育,并不允许他主动地往这个地方想。

只是今天,所有的道理,突然一下被秦刚点破,他竟有点失神了。

“哎!友约兄,我来迟了!”突然一声道歉打破了赵期的发愣,他一抬头,看见院落外匆匆走进来一个相貌堂堂的青年,正向他拱手招呼。

“年丰兄,你能来就好。来来,我给你引见一人认识。”赵期反应过来后,笑着把秦刚拉到了身边,转身便介绍给他道,“这位便是高邮军的解元秦刚秦徐之。”

这位被称为年丰的青年一听此名,脸上立刻变色惊道:“可是写就《少年华夏说》的高邮秦刚?哎呀呀,久闻大名!自入京以来,一直就盼能有机会结识,今日得见,着实是三生有幸。”

秦刚原本只想着随意认识一下,却没想到对方的态度竟是如此地热情,一时竟也只能谦虚地笑笑以回应。

“哈哈,年丰兄总是这么直爽。徐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抚州来的士子岑穰,字年丰,年丰兄才学过人,这次也是抚州的解试榜眼。”

秦刚一听,立即肃然起敬,赶紧道:“抚州乃是江南西路的文脉之地,历来才子辈出,年丰兄能考得抚州榜眼,真是要高过我这个偏远小地的所谓解元不知多少。应是在下幸会。”

“哎!若说是考试答题,我兴许是要比你多些心得手段,但是论及写文明志,哪里比得上徐之兄的《少年华夏说》。当真是振聋发聩之声、精彩珠玉之言呐!”岑穰毫不收敛地继续赞道。而他的大嗓门,也立刻吸引了好几个其他士子,有人在在稍远的地方对秦刚指指点点,有人便是直接大方地走过来向秦刚叙礼。

一时间,他们这几人地方竟围成了一块中心。

看得出,岑穰就是一个自来熟的性格,人越多他就越兴奋,继而说:“想必此次省试,凭借徐之、友约的实力,进士上榜当不在话下。在下也要迎头赶上,争取也能上榜,这样,至少我们三人,今后便能以同年相称啦!”

时人拜得同一个老师的学生之间,会以同学互称,而参加科举考试的考生,不论来自于哪个地方,年龄相差有多大,但凡是同一届考中的,都会以“同年”、“年兄”进行互称。岑穰说的正是此意。

注:岑穰,史载生卒年岁、字号及籍贯等均不详,北宋哲宗绍圣元九年(1094)甲戌科毕渐榜进士第三人。曾官左承事郎,余事不详。苏门学士之一李廌曾有诗为其送行,与许多苏门弟子同在许昌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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