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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大小姐 惘若 7039 字 3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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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等到一顿饭吃完,钟漱石扯下领带,一手解着衬衫扣子,边往楼上卧室去。

他父亲钟直民放了外任,三年五载回不来,临走前特意嘱咐他,你既在京中,就要替爸妈,尽到照顾爷爷的义务。这才是受过调/教的大家公子行事。

因此,钟漱石一周之中,总有那么两三天,是在这边住的。

钟灵跟着他上楼,笃笃两下,走过场式的敲门,“二哥,我能进来吗?”

“不能。”

门内传来一道冰冷无情的拒绝。

钟灵一贯怕他,真就一步都不敢往前,但今天不同,她有免死金牌在手里。

她清了清嗓,“那我站门口说了,那个孟葭,跟你是什么关系?”

钟漱石不上她当,“没关系,你现在可以走了。”

钟灵长哦一声,“没关系是吧?那我去帮你把西装要来,放在人姑娘那里算什么?不好听的。”

说着她连踩了两下地板,噔噔的响,一副立刻就要走的架势。

“回来!”

钟灵得逞地笑,站在门口,“现在能进了吧?”

见钟漱石坐在沙发上点了头,她才慢悠悠过去,小心雀跃的,在她二哥对面坐下。

钟漱石往后靠,姿态散漫地坐着,递给她一个眼神。

不用再多言其他,钟灵就主动坦白,“我没乱逛,是送刘小琳去学校,不小心看见的,孟葭居然住她隔壁。”

“就那么不小心?”

他尾音只是微微上扬,但话里话外,都透着股不由分说的强势,听起来像逼问。

钟灵投降,“好吧,是我跟着她进去,因为太好奇,在她柜子里翻看的。”

钟漱石一手执起杯耳,闲散抿了口茶,“你真是越来越有格调了。”

“......”

钟灵在心里说,林萧你现在骂人可.......不对,是她二哥。

“所以她到底是谁?”钟灵一股脑的,把问题都丢出来,语速很快,“你的衣服为什么会在她那里,还有,她怎么也能自己住一间寝室?”

拜托,赶快告诉她吧,真的很想知道。

钟漱石高深道,“她只是她自己。”

得了这么个捉摸不定的回答,钟灵自是不甘心,待要再问,“二哥,你就跟我......”

“好了。孟葭的事到此为止,出了这个门不要提。”

钟漱石还是没答,只用这么句带着警告意味的话打发她,并请她出去。

钟灵瘪瘪嘴,“那我守口如瓶,有什么好处吗?”

钟漱石扬了扬手里的烟,点到她额前,“有,奶奶明天要去广济寺......”

“再见,二哥。今晚就当我没有来过!”

甚至连话都没有说完,钟灵一听就起身跑了。

别的还好说,她生平最怕陪谈心兰吃斋饭,在规矩繁复的寺里待一整天,简直酷刑。

钟漱石轻拨打火机,星红火苗跳动起来,映亮他半边萧索面容,脸上的倦怠愈加昭彰。他偏过头点燃,白色的烟雾在室内弥漫,淡淡沉香味。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轻点了点烟灰,拿起来看,是孟葭发的短信:

她以为这是郑廷的号码?

应该不会,那天递给她的时候,钟漱石记得自己说的很清楚,这是他本人的电话。

那想必是被昨晚,让郑廷代为通知她九点出门,勾出来的气了。

看不出,她还很会在这些字眼上,寸土必争。

钟漱石舒开眉头,指间夹支烟,敲着屏幕回复她:

手很生。因为工作的关系,他已经不怎么习惯发信息,再简短的事都直接去电话。

孟葭对着这两个字木了半天。

确定他发的是中文无疑,但她看不懂,送件衣服也用得着考虑?

还是郑秘书三个字惹到他了?他事事都让秘书来,这么称呼哪里不对?

她还在怔忡间,有一个归属地显示为北京的号码打进来。

孟葭以为是学校的事,她接起来,说声你好。

“葭葭,我是爸爸。”

听见这声经年又陌生的昵称。

孟葭握着手机,瓷白纤细的指尖轻微抖着,心跳骤然快起来,她的喉咙又干又涩,犹豫半天,还是喊了声,“孟院长。”

一句爸爸实在叫不出口。

“存着爸爸的号码,有事给我打电话。”

孟维钧老于世故,自然听出女儿的怨怼和气恼,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本就是他作下的孽。

“应该不用的。”

孟葭的手指蜷在丝绵床单上,被角上还有外婆绣的芦苇花。

一想起外婆,她的态度更强硬了几分,“我是来学专业的,不可能有别的事,就不麻烦孟院长了。”

电话那头,孟维钧轻笑了声,“没有就最好了,爸爸也希望你顺顺当当,生活费够了吗?”

孟维钧不禁疑惑,人人说他心有七窍,怎么生出来的女儿,就这么天真?

一来就惹上钟漱石,郑廷亲自给她办入学这个消息,经张院长的口,都传到他这里来了。

不提其他,光是他这个得意门生,能纡尊降贵,亲自把孟葭带到北京,已足够让他琢磨上一阵。

别说孟维钧不知道她私自报了北京的大学,就算知道,也不敢厚着老脸请求钟漱石为他做这些。只是托他前去拜访,不过一段脚程的事。

他们这些老古板聚在一起,没事就爱臊白两句小辈们。

有一次喝茶,不知是哪一位提起来,说钟漱石的公务机,就和他的床一样难上。

虽说他进了谭家门,有幸为钟漱石传道解惑,但他自己是个什么斤两,孟维钧很有数。

“够了,外婆给了我很多,”孟葭不欲和他多谈,“您没别的事,我挂了。”

“照顾好自己。”

孟葭把手机扔在桌上。

她想起妈妈的同事,寄到家中的一个箱子里,有本泛黄的《红楼梦》,脂砚斋的批评本,密密麻麻全是注解,里头夹了一张孟维钧的老照片,还是黑白的。

二十五岁刚读博的青年,梳着港星式的偏分头,穿当时很难买到的飞行服,踩着高帮皮鞋,树顶的阳光疏疏漏漏,倾落在他肩上,影子偏向东边的地砖,很玉树临风的样子。

闷热的夏风从玻璃窗里吹过,北边的空气粗糙又干燥,刮得那一沓翻译资料哗哗响。

孟葭愣了一阵神,回过头,无意撞上镜子里的自己。

原来想到孟维钧的时候,她的脸上,俨然还有零星的柔和在。

这么一点可笑的孺慕之情,让她看不起自己,耳边又响起张妈的那一句,“他到底是你爸爸。”

她摇摇头,再不愿多想其他,照旧专心看书。

孟葭没想到,因为钟漱石的一句再说,这件烫手的西装,真就拖到了一个月后还他。

那个时候军训刚结束,当天下午,他们班开了第一次班会。

孟葭打扮得并不招摇,白t加牛仔裙,长头发放下来,一张素白小脸大方敞着,干干净净。

自我介绍时,也只说她来自广州,欢迎大家来广州玩。

但下面挡不住的议论纷纷,叽喳半天,也无非两点,一是她曲眉丰颊的出众样貌,铅华弗染也动人,二是不与班上人同住一栋楼,神神秘秘的。

辅导员受了张院长叮嘱,也忍不住多打量孟葭几眼,暗暗称赞起来,这个小朋友挺乖巧的,看人时眼梢温柔,和她见过的大小姐们,很不一样。

班会结束,从阶梯教室出来,孟葭和同学们不是一条路,她在食堂打了饭,端在手里慢慢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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