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0 亲自选定的家人(2 / 2)

长安好 非10 278 字 1个月前

嘿,先让这老道替他蹭一蹭灰泥。

无绝怀此心思在,便不由分说地推着天镜往洞内钻去。

此处狗洞的确隐蔽,且是无绝亲手所挖。

但刺史府防守森严,连只外来的苍蝇轻易都飞不进来,这处狗洞的存在,便仅有一个原因:有人允许它存在。

很快,此事便被人报到了常岁宁面前。

居院的内书房中,已沐浴罢,半披着发的常岁宁摆摆手,表示随他们去。

姚冉正在旁汇禀事务,也提到了海州战事,海州乱象仍旧未平息,但暂时尚未波及到淮南道管辖之下的楚州,常阔已让何武虎带兵去往楚州加强防守,并留意海州战况。

将主要事务汇禀完毕,姚冉看向常岁宁:“时辰不早了,大人奔波多日,不如早些歇息吧。”

常岁宁点头,笑着看向姚冉:“也辛苦你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是。”姚冉施礼,正要退去时,忽听上首的大人问道:“这些时日的书信,全在此处了?”

姚冉微抬首,顺着自家大人的视线看去,点头道:“大人的私人信件,皆在此了。”

常岁宁便点点头:“无事,你去歇息吧。”

姚冉应下,退出了书房之后,眼底有一丝思索,大人是在等谁的来信吗?

常岁宁在那些书信中挑拣了几封来看,便撑腮打起了呵欠,遂也不再强撑,将书信放下,回了卧房去。

此夜无梦,常岁宁次日照常起身习武罢,正准备用早食时,有官吏匆匆前来传话,让她往前衙去。

前衙来得是今年的荔枝运输使者。

使者风尘仆仆,荔枝却新鲜非常。

荔枝运输不易,为了保证果子新鲜,多是以整棵树的形式运送,以保证荔枝不落枝,不腐坏。

眼下这些荔枝显然是刚被人从果树上剪下来处理过,此刻连着枝叶一串串整齐地码放在一口口箱子里,箱中铺着冰块儿,在炎炎暑日里冒着丝丝寒气,外皮半青半红的荔枝饱满鲜亮,一眼望去便十分解暑。

常岁宁不敢想,值此战乱之际,这些荔枝千里迢迢运到此处,这一路上到底耗费了多少物力人力,甚至是人命。

她知道,明氏并不是贪于享乐之人,对方所真正在意的是天子威严,大约是觉着,荔枝若不能正常运输,便代表着天子权威有失。

岳州重建朝廷拨款困难重重,金贵的荔枝却可照常运输——朝廷与天子的威严,究竟该如何维持彰显,每个人似乎有不同的见解。

见常岁宁一时没说话,那使者毕恭毕敬,而又满脸感叹地道:“陛下特让人传信,将今年的荔枝分一半运至江都,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先例,可见圣人对常节使的厚爱程度……此乃旁人求之不得的无上天恩呐。”

常岁宁微微笑着点头:“使者说得是。”

说着,转头交待王长史:“使者一路舟车劳顿,让人带使者前去洗尘消暑,再令人备上酒菜。”

王长史应下,很快带着使者离开。

常岁宁看着那足足几十口箱子,让人先行合上,送去冰窖中保存。

常阔拄着拐,陪着常岁宁出了前堂,经过园中时,四下无旁人,常阔忽而试着问:“……那回殿下起高热,说想吃栗子……莫不是我听岔了?”

实则殿下说得应当是荔枝?

这件事,常阔早就想问了——殿下死后的那些年里,每逢荔枝运送入京,那位圣人都会让人送去崇月长公主府。

听说的次数多了,常阔便回想起了那件旧事。

彼时殿下大约十四五岁,头一回伤得那样重,昏迷了两日后,又起了高热,烧得糊涂间,口中竟一反常态地喊起“母妃”,说想吃“栗子”。

常阔俯耳一听,连忙接话:

于是,待李尚转醒后,便见帐内摆了好几筐栗子,以及常阔那张憨态可掬的笑脸。

彼时,李尚看了看栗子,又看了大常,没多说什么,只开心地笑了。

伤痛缠身高烧之际,人好似滚在刀山火海里,冰镇清甜的荔枝,想一想便让人觉得舒适,但比起荔枝,彼时她迷迷糊糊间更想拥有的,应是母亲的宽慰和陪伴。

就像阿效生病时,母亲总会拿手去摸阿效的脑袋,好似每个能被母亲摸一摸头的孩子,病痛都会消减许多。

但那回,李尚也被人摸了脑袋,也有人守在她床边,一再探她的额温,虽然他打盹儿时的呼噜声过于热闹,好似有人在她梦中敲锣打鼓,但这热闹却也叫人安心。

时隔多年,再提起此事,常岁宁并未否认,已释怀的事无需否认,她对常阔笑着说:“你才知道啊。”

常阔笑着叹气:“是属下愚笨。”

“不笨。”常岁宁道:“之后我发现栗子更好吃。”

从那后,她便喜欢上了吃栗子,既便宜又管饱,就有一点不好——好端端地,非生了层贼难剥的壳。

常阔短短瞬间想了许多,他记得那次殿下伤重,彼时明氏信不过军医,特意寻了一位名医前来军中为殿下看诊,他原觉得这是爱女心切之举,但随行而来的内监屡屡紧张地询问那位医士:

问一次不当紧,两次三次也没什么,但问了那么多遍,可见在意,问得他心头无端都有些恼火了。

常阔自诸多旧事中抽回神思,再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便有些不是滋味地闷声道:“这荔枝殿下若不想收,那咱就不要。”

常岁宁慢下脚步,看向前方,缓声道:“老常,你不必为我感到委屈,我早就不委屈了。”

“我有你们呢。”她转头看向常阔,道:“阿爹,你们都是我认真选定的家人,你说这世上,几人能有这份可以自己挑选家人的福气?”

骄阳下,少女眉间气态清绝,眼底是真切的愉悦和庆幸。

常阔却忽而喉头一哽,红了眼睛。

二人相伴走了一段路之后,常阔攒了攒眼泪,才又问:“那荔枝……咱们要是不要?”

“为何不要。”常岁宁道:“值不少银子呢。”

“……要拿去卖不成?”常阔愣了一下,小声道:“御赐之物,可不兴卖啊。”

大家晚安,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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