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傍晚, 顾羲庭带着贺晏回了老宅, 刚推开小院子的门，就遇到准备回家的陈姐。&

“回去啦？”顾羲庭迎了上去, 因为天气冷, 嘴里呼出一团热气。

陈姐笑着把手揣在口袋里：“饭菜都做好了，顾先生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说完这话，陈姐若有若无朝贺晏看了一眼，贺老先生昨天就叮嘱过有人回家过年，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年轻人。

她之前还洗过二人的脏床单, 现在又看到小顾先生带人回家过年，一个猜想几乎已经被证实。

怪不得小顾先生长得帅，脾气好，家庭也不错，却一直没谈恋爱, 原来是这么回事。看上去还挺配的两个人，就是不知道顾老先生会不会为难他们。

陈姐虽然有些好奇，但良好的职业准则却不让她多嚼舌根，侧身让过二人，他把包挎在肩上准备离开。

“等一下，”顾羲庭从口袋里掏了个红包递过去, “辛苦了，新年快乐。”

“哎哟, 这可使不得, ”陈姐哪里愿意收, 又把红包推了过来，“我已经拿了你们三倍的加班费，顾老先生也给了我了，再收你的红包也太不像话了。”

“一点小心意而已，”顾羲庭把红包塞进对方羽绒服口袋，动作温和却让人无法拒绝，“大过年的，耽搁你们一家人团圆，你要是不拿着，我饭都吃不香了。”

陈姐被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不好再推辞，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才离开。

贺晏沉默站在一旁，他很少经历这种人□□故，之前也觉得虚与委蛇，但现在看来，在彼此推脱之中，也存在着淡淡的温情。

顾羲庭不知道他的想法，走上台阶推门进了客厅。顾有康正端坐在沙发上，西装笔挺头发服帖，莫名年轻了好几岁。见他们进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表情看不出喜乐：“回来了。”

房间里贴着窗花和对联，还挂着装饰用的小彩灯，液晶电视传来一阵欢乐的声音，春晚马上就要开始了。

明明是很热闹的场景，但是当顾羲庭看到顾有康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还是无可避免的感受到了一种孤独。尤其是在他搬出去和贺晏一起住之后，小老头子一个人显得怪冷清的。

顾羲庭眼眶发热，冲过去顾有康一把抱在怀里：“爸！”

怀里单薄的触感传来，顾羲庭这才发现，曾经高大的父亲比想象中瘦弱得多，甚至比他还要矮上两公分。

“你这孩子……”顾有康抬头看了眼贺晏，伸手推儿子，“还有人看着呢，瞎胡闹什么！”

顾羲庭不理：“不管他，他爱看就看。”

“你也这么大了，怎么好意思……”父子成年后就已经很少有这类亲密接触了，顾有康嘴上在埋怨，但心里的欢喜确是真的。

贺晏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礼貌地站在门口，手中提了一盒茶叶，是顾有康喜欢喝的上好普洱。

见顾友康在打量他，客客气气地说了声：“叔叔好。”

顾友康脸色看不出好坏，但没了和顾羲庭在一起时的笑意，神情淡淡地说：“进来吃饭了。”

顾羲庭欲言又止：“爸……”

顾友康摆摆手：“吃饭，先吃饭。”

伴随着春晚的开场曲，三人依次落座。

年夜饭很丰盛，烤羊排、松鼠桂鱼、鸡豆花、水晶虾仁、四喜烤麸……陈姐甚至搞了一道佛跳墙。

醇厚的香气蔓延在餐厅里，顾羲庭早已经馋的不行，连贺晏都比往常吃得要多。

顾有康却没怎么动筷子，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

顾羲庭一不留神，就发现顾有康面前的酒壶空了一半，虽然温清酒度数不是很高，但也架不住这个喝法。

“爸，少喝点吧，”顾羲庭把酒壶端了过来，数落道，“就你那个千疮百孔的胃，再喝下去又要进医院了。”

顾有康早年应酬时没少喝，直到有一次喝大了进医院，顾羲庭担心得不行，后来就开始勒令对方戒烟戒酒，这些年下来身体倒也养得不错。但不知今天怎么的，今天又破了戒。

“没事儿，今天日子特殊，”顾有康抢过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杯道，“咱爷俩干一个。”

顾羲庭一饮而尽：“我喝就行，你多吃点菜。”

贺晏站了起来，杯口低于顾友康，很客气的说：“我也敬您一杯，您随意。”

顾友康哪里随意，他直接又喝了两杯，到后来顾羲庭都不敢去敬酒了。

饭吃了一半，春晚节目换了个语言类节目，顾羲庭放下筷子，视线左看右看，又喊了句：“爸，我……”

小品进入**部分，电视里那个女演员突然喊了一声：“爸！我把男朋友带回来了！”

女演员功底深厚，口齿清晰、感情充沛，那一句立体声环绕在房间里，和顾羲庭接下来想说的话不谋而合。

顾羲庭：“……”

下一刻，贺晏就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冲顾友康鞠了一躬，严肃又认真地说：“我们在一起了。”

顾友康视线扫过他身上，好一半天都没说话，只是仰起头又灌了一杯酒。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在氤氲的雾气中，他眼睛似乎有些红。

顾羲庭正欲开口，就被顾友康打断了话。

“我都知道，你不必说，”顾有康又倒了一杯酒，“我不管你那些，你自己喜欢就好。”

顾羲庭早已经做好了慢慢磨的心理准备，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顾有康看着自己儿子，遇到了无数危难、经历重重波折才长大的儿子，一字一句道，“你不能再给小贺当助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