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鲁师傅一听这, 他下意识地拧眉，“沈同志，你怕是找错人了。”

沈美云摇头, “就是找您。”

鲁师傅端起茶缸, 微微抿了一口, “你是知道我的, 我若是想开饭店受人约束的话，我早都去萃华楼了。”

萃华楼算是北京首屈一指的饭店了, 别人削尖脑袋想要进去，但是他却不是。

沈美云起身走到鲁师傅面前, “我知道, 您是不想受到约束，这才不去萃华楼，但是如果我说单独开饭店，您也不受约束呢？”

这——

鲁师傅迟疑了下，他下意识地否定了, “这不可能。”他是厨子，而且是专管后厨这一块，他做不到统领全店，这也就意味着，他势必要受人管教。

而鲁师傅这人，天生不受人约束。

这才苦哈哈的撑起鲁家班, 虽然风里来雨里去，但是好过被人压一头。

沈美云笑了笑, “您先听我说话。”

“我要开的饭店和公家的饭店不一样。”

“首先我们开的是私营店，这也就意味着您上头不会有人约束，而您喜欢专攻厨艺, 这个也可以，店铺选址证件这一切都可以由我来办理，您只需要和徒弟一起在后厨做饭就行了。”

这——

鲁师傅一听，他拧眉，打量着沈美云，“你是做慈善的？”

一针见血。

沈美云失笑，“怎么会？”

“人家说无利不起早，若是没有利益，我也不会来找您了。”

“咱们合伙。”

“您出后厨的技术，我出钱，把饭店开起来。”

鲁师傅扬眉，“合伙是不是意味着要分钱？”

沈美云，“对，分成的话，咱们可以细谈。”

“那我为什么不继续保持现在的情况？这样起码赚的钱，都进了自己的口袋。”

沈美云笑了笑，“您现在开鲁家班自然是不错，但是缺点也很明显，做不大，做不强，只能维持现状，小规模发展。”

看到大杂院里面闲着的徒弟就知道了。

这是鲁家班现在最大的弊端，靠天吃饭，一旦没有节假日，平日便闲暇下来。

这也意味着能挣到手的钱是有限的。

鲁师傅也知道自己的缺点，他不吱声。

沈美云继续，使用激将法，“我听说萃华楼的大师傅和您是同门师兄弟，您就不想将来压过他一头吗？”

鲁师傅当然想，只是他卖不下脸，他不想去给别人打工，不想受人管制。

他说完这些后，沈美云当即便道，“咱们合伙开店铺，您怎么是给人打工？您这明明是给自己打工，生意好了，您到手的钱就多，生意不好到手的钱就少，在说了，受人管制？这是没有的事情，您就是老大，我绝不参与后厨任何事情。”

这下，一下子把鲁师傅的后顾之忧都解决了，他再三确定，“你不管我做什么菜？”

沈美云摊手，“做菜您是高手，我是外行，我一个外行管您做什么？”

“那我不是给你打工？”

沈美云，“不是，咱们是合伙，中国合伙人知道吗？咱们合伙开店起来了，我管前头，您管后头，各司其职，至于打工？那不至于，咱们两个都是老板，不存在打工这件事。”

鲁师傅思忖了下，端着茶水慢慢的喝，一会的喝了大半去，这才问道，“你打算怎么分？”

沈美云坦然道，“我说个实话，我前厅您后厨，我投资您出技术，这也就是说亏本了算我的，赚钱了大家一起分，这样一个情况下，我说一句我六您四，您肯定不得乐意，那我们就直接开门见山了，五五分成，谁也不说谁亏谁赚。”

五五分倒是不错。

算是有诚意在里面。

鲁师傅嗯了一声，“不算亏了你叔。”

一声叔，一下子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沈美云顺杆爬，“是啊，鲁叔您是自己人，我自然不能亏待了您。”

“您看您要是愿意的话，咱们双方就去签一个合同，敲定了这些后，我就去找店铺了，找好了，挑个黄道吉日，咱们把饭店给开开，您看怎么样？”

鲁师傅喝完最后一口茶水，他点点头，“这些你来吧，我也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

新潮的东西还是要年轻人自己来。

他一个老梆菜还是算了。

沈美云，“得。”

“我这就回去找人拟合同，拟好了，拿来给您看一眼，没问题咱们就签了。”

鲁师傅嗯了一声，起身送沈美云，在临出门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私人饭店会有人上门吃饭吗？”

现在都讲究去国营饭店，去萃华楼，去老莫餐厅，私人饭店还真没听过谁开了。

这怕是赔本的买卖了。

沈美云，“会有的。”

“民以食为天，只要咱们家的饭菜做的好吃，肯定就不愁卖了。”

有了这话，鲁师傅放心了一些，他起身相送沈美云出去。

“厨艺的事情你别担心，我们鲁家班做的饭菜就没有不好吃的，闺女，万一真开起来，不会让你亏本的。”

他虽然没投钱，但是却也不是个黑心的人，看着沈美云去亏本。

沈美云回眸一笑，“得，我就知道找您一准没错。”

等沈美云离开后，大杂院里面闲着的鲁家班的徒弟们，顿时朝着鲁师傅围了过来。

“师父，师父，刚沈同志是过来做什么的？”

“是不是又要找咱上门做菜了？师父，上次您让黄豆去了，这次可得让我去啊。”

“就是，出门的生意少，也不能总让一个人得了去不是。”

眼瞧着徒弟们为了一个小活，就快打破头的抢着，鲁师傅在心底叹口气，或许他该像是沈美云说的那样，要变了。

人挪死，树挪活，动一动，总归是多口饭吃的。

总不能日日在家闲着，他压力也大。

“滚滚滚，都去练刀工，练厨艺，等你们刀工厨艺好了，将来还怕没有活干？”

鲁师傅一推手，把几个小徒弟都给赶到了后厨去。

至于之前沈美云所说的合伙开店这件事，他口风很紧，没有透露出去半分。

事以密成。

在事情没成之前，还是不要招摇了，免得人心散了。

*

沈美云从鲁家班出来后，自己琢磨了一番，也没认识律师的同行，索性找到了季奶奶。

“妈，您认识有律师没？”

在沈美云眼里，季奶奶神通广大，各行各业都有她认识的。

季奶奶倒是没问沈美云要律师做什么。

她笑了笑，“你怕是忘记了，明栋就是读的法律系。”

“今年都大二了。”

季明栋和季明侠是复读了一年，才考上的，这一年老二两口子也算是在孩子身上下了血本。

除去在学校上课之外，向红英和季长远借着在教育局上班的便利，给他们两个请了好几个老师，专门针对性的辅导功课。

这才算是把两个孩子的成绩给扶上去了，勉强上了本科，不过，比不得温向璞那种拔尖的清大，只能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沈美云还真忘记了，季明栋读的是法律系，主要是她之前在哈市和漠河跑，以至于和季家孩子们接触的并不多。

她思忖了下，“那我找明栋回来，给我拟个合同，也不白要他的，给他算工资。”

季奶奶不管小辈之间的事情，她眉眼慈和，“你们自己看着商量就行，要不要我打个电话，把明栋喊回来？”

沈美云摇摇头，“我自己去二嫂家找他吧。”免得借着季奶奶的名头，会让孩子反感，觉得压了他一头。

“也成。”

出了季家后，沈美云想了想，就算是找到二嫂向红英，把季明栋给压回来，他多少还会有些逆反的心思。

不如这样。

她直接打听清楚季明栋的学校，提着一只烧鸡，一只烤鸭，外加一盒驴打滚，去了季明东的学校。

在保卫科招呼了一声，没多久，季明栋小跑着过来了，他天生一副季家人的样貌，带着一个黑框眼镜，许是读了大学，没有小时候的嚣张了，多了几分文雅。

“小婶？”

在看到来人是沈美云的时候，季明栋是极为惊讶的，之前老师说有家里人找他，他还以为是父母呢，万万没想到是小婶。

沈美云打量了下季明栋，笑眯眯道，“是我，小婶找你帮个忙。”

季明栋想了想，“那我们去图书馆说？”他刚好从图书馆出来，其实季明栋对学习没这般上心的，一直都是混着过，可是过年那一顿年夜饭上。

他真切的明白了一件事，自己混的没出息，就是亲娘老子都会嫌弃，更别说其他人了。

也是打那以后，季明栋开学后，玩命的学习，没课的时候基本上都泡到了图书馆了。

沈美云诧异了下，旋即点了点头，把东西递给了季明栋，“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就带了点烧鸡烤鸭过来，都是肉，想来你这个年纪应该是喜欢的。”

二十出头的男孩子，肚子就跟无底洞一样，有多少肉都填不饱的。

听到里面是烧鸡烤鸭，季明栋的眼睛当场就亮了下，“谢谢小婶。”

到了图书馆后，季明栋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领着沈美云过去后，又热情的搬来了一张椅子，“小婶，你坐。”

沈美云简单的说明了来意。

季明栋听完，他若有所思道，“是要拟一个合同？约定双方出资金额和比例吗？”

沈美云没想到季明栋竟然反应这般快，她点点头，“是这样的。”

“你会写吗？”

季明栋没一口答应下来，“我知道怎么写，但是没写过，小婶你若是不急的话，我当场拟定一个写好了给你看？”

沈美云，“当然可以。”

季明栋的速度很快，直接拿来了纸笔，刷刷就开始写了起来，约摸着十分钟后，他把拟好的合同拿给沈美云看，“小婶，你看下，我把饭店的地址名字以及出资比例，都给你空下来了，你到时候直接往里面填写就行。”

沈美云一目十行看了过来，等看完后，她忍不住朝着季明栋道，“明栋，你现在可以啊？”

当年那个只会冲在前面打打杀杀的男孩子，一下子长大了一样。

季明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婶，你不嫌弃我拟定的生疏就行。”

“怎么会？”

沈美云看完后，把那合同给收起来，夸赞道，“我觉得你拟的这份合同就很全面，那小婶就先用你这个了，等后面若是有更正的，我在来找你。”

说完，她站起来，还从口袋里面摸了两张崭新的大团结递给他，郑重道，“律师费。”

这个价对于一个学生来说，绝对是有多的。

沈美云这般郑重的样子，让季明栋心脏怦怦跳起来，他推拒不要，“小婶，我还不是律师。”他就只是一个学法律的学生而已。

“未来会是大律师嘛。”沈美云理所当然道，她再次把钱塞过来，“这是你靠自己学的知识和本事赚来的，这是你应得的律师费，为什么不要？”

季明栋怔了一下，这一次他不在拒绝，捏着那两张大团结，他久久不能释怀。

律师费？

这就是靠自己的能力赚钱吗？他会是未来大律师吗？

看到他这样，沈美云还有什么不明白啊，她拍了拍季明栋的肩膀，“加油干，季大律师，以后小婶有这方面问题了，还来找你啊。”

季明栋听到季大律师几个字，就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谢谢小婶。”

等沈美云离开后，季明栋特意趁着中午的空挡，提着烧鸡和烤鸭回了一趟家。

与此同时，他手里还有那得到的二十块劳动报酬。

向红英和季长远在家吃晌午饭，看到季明栋这个点回来，两人都吓了一跳，“明栋，怎么了？”

季明栋把烧鸡和烤鸭放在桌子上，“给你们加餐。”

向红英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季明栋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一遍。

向红英和季长远对视了一眼，“你是说你给美云拟合同，这是对方给你的报酬？”

季明栋嗳了一声，笑的露出八颗牙齿，还把崭新的两张大团结一起拿出来，分给向红英和季长远一人一张。

“这是我第一次挣的钱，爸妈，给你们一人一半。”

看到这递过来的钱。

季长远有些说不出话了，他背了过去，眼睛有些红。家里不缺钱，但是缺的却是季明栋这份心，孩子第一次挣钱老远的拿回来给他们，饶是季长远都有些遭不住。

向红英则是爽快的接了过来，“这是咱儿子孝敬我们的，收，干嘛不收。”

“儿子第一次挣钱就给我们了，这是有纪念意义的，妈不花，妈好好的保存着。”

听到这话，季明栋也跟着笑了起来，十分高兴。

“小婶说了，以后有这种事情了，还找我。”

向红英，“你小婶是个有能力的人，跟着她干，一准没错。”

季明栋嗯了一声，一家子吃完烧鸡和烤鸭后，他又迅速的跑到学校，一头扎到图书馆。

沈美云不知道，她把一个不爱学习的人，一下子从悬崖边上拉了上来，并且真正成就了一个远近闻名的季大律师。

沈美云拿着拟定好的合同，没有直接去鲁家班，而是回了一趟季家，季长峥在收拾东西。

他这次把年假都请完了，准备要回哈市了。

“季长峥。”沈美云一进来，就连名带姓的喊道。

季长峥收拾衣服的手一顿，“美云？这么快就回来了？鲁家班那边的人怎么说？”

沈美云拿着合同，“搞定了，鲁师傅同意了，我也找到明栋给我拟了一个合同，现在有个问题。”

季长峥给她倒了一杯热开水，“喝点水慢慢说。”

正月里面的温度还是低的，沈美云一直在外面跑，冻的鼻尖通红，她也没客气，捧着一杯热水小口小口的喝起来。

一边喝一边说，“现在就差找铺面了，你陪着我一起？”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季长峥的车票还没那么早呢。

季长峥也不收拾东西了，他不过是想起来什么就装什么，免得临到头要离开的时候，慌慌张张。

“想找到哪个地方，有计划吗？”

沈美云，“王府井。”

季长峥手一顿，“你可想清楚了，王府井附近有个萃华楼，萃华楼做的菜和鲁师傅师出同门。”

都是鲁菜。

沈美云把玩着季长峥的手，他的手指头细长，结实有力，干燥温暖，握着就有几分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