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看到蹲在地上画圈圈的人, 在抬头看向沈美云的时候，流下了心酸的泪水。

“美云啊，你终于回来了。”

那语气里面的思念, 简直是藏不住了。

沈美云，“……”

沈美云看着这样的司务长，她叹口气，“不是司务长，你好好的办公室不待, 你这个点待我家门口做什么？”

要不是她这段时间, 一直和季长峥在一起, 别人看到司务长这样。

指不定还会想入非非呢。

司务长站了起来，蹲久了，头有些晕乎乎的, 他上前试图想要拍下沈美云的手, 却被季长峥给一巴掌打掉了。

司务长也不恼怒, 他含泪道, “养猪场不能没有你。”

真的。

沈美云走的这几天，他心都要操碎了。

沈美云把行李交给了季长峥，问，“怎么了？”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自从你不在养猪场，小长白每天都要越狱，疯了一样到处找人。”

“前几天还好, 昨儿的倒是没出去, 不过他的腿脚好像出问题了。”

这——

一提起猪，沈美云的神色也跟着郑重了几分，她转头看向季长峥。

季长峥秒懂, “你先去看看，家里有我在，不担心。”

沈美云嗯了一声，转头和季爷爷以及季奶奶解释下，“爸妈，养猪场那边有点问题，我要过去看看，你们先在家玩一会。”

季爷爷和季奶奶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倒是司务长这才注意到，季爷爷和季奶奶竟然跟来了，朝着对方点了点头后，便直接随着沈美云离开了。

这会，倒是顾不得寒暄了。

等他们一走，季奶奶便忍不住问，“养猪场和咱们家美云有什么关系？”

季长峥拿出了钥匙来开门，喊他们进去后，这才说道，“美云大学的专业学的是农业，后面下乡插队后，养猪很专业，她先被公社干部给挖到了公社养猪，后面又被司务长给挖到了部队。”

听到这。

季爷爷忍不住道，“她养猪厉害到什么地步？”

都让部队的人都出马了。

季长峥挑眉，“她曾经放下豪言壮语说是，先定下一个小目标，让咱们部队，一周吃一头猪。”

这话一落，季奶奶和季爷爷忍不住对视了一眼，“这口气可真不小啊。”

要知道，季奶奶才在北京办过席面的。

为了定那原材料，哪怕是她都不得不和人低头，这才凑齐了。

就拿那席面上的肉菜，尤其是猪肉来说，她凑齐了所有的肉票，但是没花出去。

为什么？

因为没肉。

前后她就买了十一斤，就这还是托关系花高价才买到的。

勉强凑够了席面上的肉菜，没丢了份。市场上就是这样，物资紧俏，尤其是猪肉更是紧俏中的紧俏。

哪怕是好条件的人家，想要说顿顿吃肉，那都是不容易的。

但是沈美云竟然放话，让部队一周吃上一头猪，这是多大的豪言壮语。

反正，季奶奶是想不到了。

“美云真厉害。”

季爷爷也忍不住道，“是厉害，那话可不是一般人会说的。”

季长峥见到他们这幅反应，收拾东西的手一顿，“你们不嫌弃她养猪啊？”

之前美云还一直担心，公婆觉得她养猪名声不好听，还特意交代了自己，不要告诉他们的。

季爷爷一听，拍了巴掌，“嫌弃？嫌弃什么？她养猪能让部队的战士们吃上肉，这是多骄傲的事情啊，这有什么好嫌弃的。”

季奶奶也跟着说，“她那是大本事。”

“有几个人敢说这话，也就美云敢。”

这要是没点本事，敢说这话？

得！

看到父母的反应，季长峥也跟着高兴起来，“这话以后你们要去和美云说。”

绵绵也跟着说道，“对对对，要跟我妈妈说。”

妈妈还怕她养猪，在学校会被同学们笑话呢。

但是根本不会好吗？

她的同学们都好羡慕，她有一个会养猪的妈妈！

这可是好多肉啊。

吸溜！

*

去了养猪场的沈美云，还不知道家里的人，还专门讨论了她养猪的事情。

她这会在路上已经和司务长了解清楚了。

“你确定是昨天开始的吗？”

司务长嗯了一声，“之前小长白只是爱往外跑，昨天突然不跑了，我还奇怪呢，后面进猪圈一查看，这才发现它腿关节的位置，生了一个大包块。”

沈美云蹙眉，“我要去看了才知道。”

说话间，便到了猪圈，之前建好的猪栏如今已经用了一半了，等后面这一批猪崽子长大后，这猪圈还有可能不够用。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沈美云甩掉乱七八糟的念头，到了养猪场后，直接到了猪栏里面，直奔小长白的宿舍。

只是——

她这才发现小长白宿舍换了？

她去看司务长，司务长叹气，“小长白原先的猪圈不是靠着门口的位置吗？它经常越狱出去，我这是没办法了，把它从前面的位置换到了后面去。”

他没说的是换到了最后一个。

沈美云一听，“算了，只要跑不掉就行。”

一路朝着猪栏最后面走，果然在最角落的位置，找到了小长白。

小长白不像是之前精神抖擞，而是整个猪身都趴在了水池里面，一半的肉都浸泡在里面。

像是很不舒服。

向来炯炯有神的黑豆眼，这会都跟着黯淡了下去。

看得沈美云有些心疼，“小长白？”

她站在猪圈外面喊了一声。

小长白吃力地抬头看了一眼，耷拉着耳朵，“吱！”

连带着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

甚至，都站不起来了。

这让，沈美云心里一惊，她直接打开了猪圈门，走进去想看下，但是小长白整个身子都浸泡在水池里面。

根本看不到。

“你是说小长白腿上长了包块？前腿还是后腿？”

司务长，“前腿。”

听到这，沈美云便有数了，她从衣服口袋里面摸出了一把瓜子来，当开始嗑了第一颗瓜子。

咔嚓一声。

小长白耷拉着的黑豆眼，瞬间跟着精神起来，转头精准无误地捕捉到了，沈美云丢下来的瓜子壳。

伸着猪鼻子就要拱。

结果——

忘记了腿上有包块，这一起身走动，疼得它痛苦地嚎叫了一声，一下子又软了下去。

沈美云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因为刚小长白起来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对方腿关节处的包块。

很大，还有些红肿。

“这显然不是昨天开始的，最少有三天了。”

“啊？”

司务长一脸懵，“可是前几天我们还看到小长白，越狱出去了。”

对方动作极为矫健，一点都看不出来，对方有受伤的样子。

沈美云，“可能长在里面，还没发现，我看了下它这个包块的位置，不是一时半会能形成的。”

说到这，她站了起来，“你让秦大夫过来看了吗？”

司务长，“秦大夫不在休假了。”

要不然，他也不会急成这样了。

沈美云不在，老秦也不在，小长白真要是出点什么事情，他真的是恨不得扇巴掌自己。

沈美云，“这是关节炎型链球菌。”

“我回去想办法配点药拿过来，给小长白注射进去。”

这——

司务长一听，“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类似细菌感染了。”

当然，她也是半吊子，只能说是一知半解的解释。

“你在这里看着小长白，我回去拿药过来，小长白这病不能拖了。”

说完这些，沈美云还不忘把自己手里的一把瓜子，递给他，“你来给小长白嗑瓜子，它最爱吃瓜子壳。”

司务长点点头，忍不住泪眼花花，“美云啊，你一回来，我就跟有了主心骨一样。”

沈美云，“……”

她不想和泪眼汪汪的司务长说话。

转头就出了养猪场后，直奔回家。她到家的时候，季长峥已经把家里的东西都给收拾得差不多了。

从北京拿回来的东西还不少，吃的用的喝的几乎样样都有。

有些还是给住在家属院们的嫂子拿的，都是住在一起的，就是为了维持人情往来。

不过，这会却是没空拿了。

季长峥把这些东西都整理摆放好了以后，季爷爷和季奶奶也跟着帮忙，忙活的差不多了。

便找了个躺椅躺下来，黑省漠河下午五六点钟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北京的炙热。

相反，这里已经慢慢凉快了下来，连带着风都不是温热的。

是那种极为舒服的温度。

季奶奶忍不住感叹道，“感觉驻队这边比咱们北京，最少要低五六度以上。”

她在北京的时候穿一件短袖，都是热的一直出汗，在这里穿个短袖不止不热，被风吹久了，还想在去套个外套。

季长峥，“这里一早一晚温差大。”

季奶奶躺着休息不想动，“等我休息好了，一会你领我去招待所。”

这会是不想动的。

一天一夜的赶车，让人累得连带着脚指头都想跟着休息。

季长峥倒是不急。

“美云那工作辛苦吗？”

季奶奶刚问完，沈美云便推着院子的门，进来了，她笑了笑，“还好，不算辛苦。”

她只用在关键时刻出力就好了，平日喂猪打扫这些事情，根本轮不到她。

季奶奶没想到沈美云竟然，这个点回来了。

她打招呼，“美云，这是下班了？”

沈美云摇头，“没有，养猪场的猪生了病，我回来拿药。”说完还不望去找了下绵绵。

“绵绵呢？”

“在这里。”

绵绵躲在屋内休息，躺在床上打滚呢。听到妈妈的话就跟着跑了出来，沈美云拉着她进去，“走吧，和我一起找药，那药还是你当时放的。”

绵绵吐了吐舌头，“好的妈妈。”

进屋后，沈美云便打开了五斗柜，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木头箱子，那箱子里面全部都是药品。

当然是从泡泡里面拿出来的，只是对外却说是沈怀山拿的。

沈美云挑了几支头孢，又想去找注射器，但是却发现没有，她想了下家里之前备药的时候，拿的都是这种成品。

秦大夫又不在。

她也不会打针。

思索了下，到底是把液体注射的头孢，换成了一颗颗头孢药，只能说喂药可能没有注射来的效果更快。

但是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再拿了药后，她便把木头医药箱给收拾了起来，这让绵绵忍不住问道，“妈妈，不拿了吗？”

这话似乎只有沈美云才能听懂。

沈美云摇摇头，“不了，这个目前就够用了，不够用的话，妈妈在来在绵绵帮忙。”

她来得快，去得也快。

再次到达猪圈后，直接把那头孢的药量，给加到了猪食里面，一起喂给了小长白。

至于效果好不好，沈美云也不确定。

她只能说是按照书上的知识来养猪，实际上她自己也是个水货。

阴差阳错之间走上了养猪这条路。

别人还把她当专业的人，实际上咳咳，水货不敢让外人知道。

待给小长白喂完药后。

司务长一脸崇拜，“美云啊，这个养猪场真是没你不行啊。”

沈美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一连着喂了三天的头孢，后面又加了安痛定，她发现小长白关节处的包块小了不少不说。

连带着精神头也不错了。

等到第七天的时候，小长白已经彻底生龙活虎了，这让沈美云也跟着松口气。

好险，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但是司务长却不一样，他看着那小长白满猪圈撒欢地跑，他再次感叹道，“我当初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把你挖过来了。”

“美云啊，你真是我们养猪界的专家。”

沈美云，“……”

不是很想和司务长说话，她拿着数据把这段时间小猪仔生长的情况，全部记录复盘了一遍后。

把其中两只长得格外快的小猪仔，单独拎出来，“这两只单独关起来。”

已经两个多月的猪仔，生长差距一下子就被拉开了。

有的瘦瘦巴巴的，但是沈美云提的这两只，却是膘肥体壮，虎头虎脑的。

司务长点了下头，示意李大河接过去，“然后怎么办？”

沈美云，“把这两只单独喂养，另外这剩下的小猪仔，正常记录数据。”

“不过不出意外的话——”

她抬头看向李大河接过去的两只小猪仔，“它们两个应该是这一窝里面，最强壮的两只，在等六个月后如果配种，它们应该是优先的。”

换一句话说，这两只大概率是新一批的种猪了。

一听这，司务长和李大河都跟着一凛，“知道了，这两只一定会好好伺候。”

“不用，和其他猪仔一样喂养就行了，只是单独分出来，好记录数据。”

待统计完后，沈美云便把数据本一起带回家了。

“好了，大河这边辛苦你了，我下班了。”

眼看着五点半了，她要去接绵绵放学了。李大河也知道沈美云平时的下班时间，他点了点头，“放心吧，嫂子。”

沈美云脱了外面罩着的衣服，又去水龙头的位置洗了洗手。

随着司务长一起离开了养猪场。

不过和司务长不一样，沈美云去接孩子，而司务长则是去食堂，继续另外一份班。

真的！

这才几个月，司务长头上的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了许多。

“你这么忙，是有领双份工资吗？”

沈美云笑着问道。

眼看着司务长那脚底下，都恨不得装了风火轮。

司务长嗤了一声，“我倒是想，可是老领导不搭理我。”

他掐了掐眉心，“算了算了，我这是为组织发光发热，谈钱伤感情。”

“毕竟，有些人有些事，不管有钱没钱都要去做。”

沈美云听到这，朝着他竖起大拇指，“厉害。”

告别了对方后，她在去学校之前，先去了一趟供销社，刚好遇到供销社进了一批糖葫芦过来。

扎在那稻草耙子上面，红彤彤的一个个裹着透明色的糖衣，别提多好看了。

沈美云一下子就知道，绵绵肯定喜欢，她便问了，“高姐，这糖葫芦多少钱？”

高姐笑了笑，“五分钱，不要票。”

价格定得还挺贵，以至于这糖葫芦都进货回来大半天了，都还没一个人过来买。

毕竟，五分钱的糖葫芦，都够买两个鸡蛋了。

现在家家户户一养孩子好几个，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谁舍得买？

当然，除了沈美云。

果然，听到高姐说完三分钱后，沈美云眼睛眨也不眨的，“给我来两个。”

她从荷包里面摸了六分钱递给她，“哝，钱都在这里了。”

高姐踮起脚尖，隔着玻璃柜，麻利地取了两个糖葫芦递给她，“给你家绵绵买的？”

沈美云笑着点了点头，“接小孩儿放学呢，空着手没有惊喜。”

不管带什么过去接孩子，孩子每天都会有不同的惊喜。

听到这，高姐忍不住瞠目，“沈同志，你可真宠着孩子。”

宠孩子吗？

沈美云摇摇头，她心说，三分钱的糖葫芦这不是宠孩子，而是满足。

她女儿想要的一切，她都会尽力满足她，不管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

她童年所没有的糖葫芦和糖果一切种种的一切，都会被她加倍地弥补在女儿身上。

但——这何尝又不是一种自我弥补。

弥补她过去的遗憾。

只是我这话，她就没必要和高姐说了，只是笑着告别了。

她一走。

供销社内顿时炸了。

“这沈同志可真有钱啊。”

“三分钱的糖葫芦一买就是两个，连犹豫都不会犹豫。”

“也不知道季营长，一个月的工资够不够她花。”